扬场后,还得再用筛子筛过,彻底去除杂物,才能把高粱摊在晒场上暴晒。
看着父兄满头满脸都是灰,汗水还在他们脸上脖子上拉出一道道泥沟子,苏录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顿时觉得自己练字那点儿辛苦,实在微不足道。
“这里脏,快回去吧!”苏有才挥手撵人道:“要想不受这个罪,就考进书院去!”
“是,父亲!”苏录重重点头,深深吸了口混着粮食和尘土味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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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苏录洗把脸,便回到房间开始下午的控笔练习。
他一笔一划地画了一百条竖线,手臂就酸的不得了,显然上午的疲劳还没恢复。但精神的力量是强大的,只要一想到父兄在晒场上挥汗如雨的样子,他就根本停不下来。
认认真真画完了下午的八百条线,他感觉右臂都不是自己的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苏录决定加强肌肉锻炼,争取早日练出麒麟臂来。
于是他找了块青砖充当哑铃,连做了六组‘哑铃弯举’。为了平衡起见,左手又做了六组。
大伯娘在天井里摘菜叶子,见状撇撇嘴:“撑着了吧?让你不干活还吃那么多。”
她那张嘴本来就欠,苏录非要读书后,就更没好话了。
苏录闻言,不禁暗叹,她是个哑巴多好啊……
好在他心智成熟,不会被她影响心情。但不还击一下,人家还以为他好欺负呢。便煞有介事地笑道:“嬢嬢有所不知,我这叫‘举砖记忆法’……侄儿我能突然开窍,就是梦见个戴着方巾、杵着竹杖的大胡子,传授我这个法子。”
“胡说八道。”大伯娘自然是不信。
“嬢嬢不信的话,想想我以前识几个字?再想想我现在。”苏录说着,继续‘哑铃弯举’,一次次将那块砖举到面前。
“嘶,还真是……”大伯娘倒吸口冷气,苏录原先什么样,她最清楚不过。
“你看我这样,好像是在举砖,其实我是在用它背书。”苏录便煞有介事道:“只要保持这个动作,我就能过目不忘,倒背如流。”
“瞎说……”大伯娘的语气,透着将信将疑。
“不信你瞧。”苏录便一面举砖,一面流利地背诵起昨晚刚学的《声律发蒙》来:
“月笼纱,云出岫。夜沉沉,更漏漏。山色青浓,波纹绿绉。灯火照黄昏,琴棋消白昼。杨柳梳风翡翠长,海棠经雨胭脂透……”
这玩意朗朗上口、优美动听,格外唬人,把大伯娘听得一愣一愣,不由自主又抻起了脖子……
“现在信了吧?这就叫‘想要背的好,运动少不了。想要背得快,就得举砖块。’”苏录背完长长一段,把砖放在窗台上,惋惜叹气道:
“唉,可惜嬢嬢不识字,告诉你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