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社会风气日趋逐利,对商贾也越来越宽容。但底色依旧是歧视,盘剥起来毫无心理负担,只把商人当成捞钱的工具。
所以才有徐骧的父亲,带着货物到汴梁经商,看到进士排队从东华门走出,感叹道:「生子当如此。」于是不再做行商,只保留一些店铺,全心全意培养儿子读书科举。
又有纳粟买官的牛监簿,每月靠收房租就赚千余贯,还另有无数财产。却自叹「身迹尘贱,难近清贵」,到处拜访名师、结交名士,疯狂砸钱招待读书人,最后捐粮买了一个小官,每天乐滋滋的去打卡上班。不但不贪,还倒贴钱把工作做好。
眼前这个商人,觉得陈渊愿意为商贾说话,陈渊的学问肯定是好的,于是就把儿子送来拜师。
听到朱铭的脚步声,陈渊起身说:「探花郎回来了,伱们自去交谈。」
商人连忙朝着朱铭作揖:「小民车贵柔,拜见朱学正!」
朱铭微笑说:「车行首请坐。」
车贵柔捧出木盒,扯下红布,拉开盒盖:「朱学正仗义直言,为我等炭商弹劾贪官,竟被官家罚俸两月。东京炭商皆倾慕之至,略备薄礼,不成敬意。」
盒子里躺着两块金饼,大约价值二百贯。
北宋末年金价极高,一两金子,至少价值20贯以上,有时甚至能达到30贯。
朱铭瞥了一眼,将黄金推回去:「不必了。」
车贵柔说道:「此非俺一家之礼,乃炭行商贾所共进。」
朱铭也没说收不收下,转而问:「此次炭行罢市,打算罢多久?是为了擡高炭价吗?」
车贵柔说:「石炭司一边逼着俺们低价卖炭,一边禁止外地炭商卖货给俺们。炭行罢市,不为擡价,只为能够平价进货。外地炭商也退无可退,只能相约一起罢运。请朱学正,再上疏弹劾石炭司!」
朱铭笑道:「原来这两块金子,我还不能白收,须得再帮你们上疏。」
「岂敢,事成之后,还另有谢礼。」车贵柔说道。
朱铭问道:「炭行几十家商贾,就没有别的官员帮忙?」
车贵柔感慨道:「三十年前,炭行还算能说上话。后来就日渐衰弱,哪里还能结交清贵?」
官办企业挤占煤炭市场,是从仁宗朝开始的,官员直接下场捞钱,当然比商人孝敬得到的更多。
如今,炭行商贾被搞得财力薄弱,只能买通朱铭这种小官。
而小官敢于上疏言事者,除了朱铭还又有谁?
朱铭说道:「我想开一家石炭铺子,可以加入炭行吗?」
车贵柔先是一怔,随即一喜:「欢迎之至!」
私营煤炭商,不怕官员开店竞争,只怕官办企业来砸场子。
他们当然乐意接受朱铭,恨不得多拉几个官员进来,今后更好对付石炭司的盘剥!
朱铭问道:「炭行有什幺规矩吗?」
车贵柔说道:「不能私自涨价或降价,须得同进同退。若遇官府盘剥,不得私下与官府沟通,也必须同进同退。除此之外,都是些小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