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魏有山答应了下来。
王谦气急败坏,魏有山在骗他,只要王谦让开城门口,魏有山就会带着人入城。
“魏师傅以前不骗人的。”王谦无奈,他走不了。
魏有山看着王谦,发觉这个托庇于自己父亲的大少爷,确实有些幼稚,有些道理,陛下说的再明白不过了。
唯自强,有新生。
王崇古带着匠人们翻了身,让匠人们活得像个人,王次辅在的时候,护着匠人像个人一样活着,王次辅走了,只能自己来守护。
如果匠人自己都不想像个人一样活着,谁又能帮他们?
现在因为王谦突然出现,匠人们卡在了西直门,动弹不得。
王谦不肯让,他还是觉得无论如何,不能将穷民苦力的匠人们,卷入复杂的政治斗争中,这是君子之恶,在这种滔天巨浪中,没有什么抗风险能力的匠人,下场通常会非常凄惨。
嘉靖二十一年,治好了嘉靖皇帝的大医官许绅,惊惧而死。
匠人们不肯退去,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讨到说法,但他们不能对王谦出手,否则匠人们和意图倒王的虫豸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整个大明京师唯一能一个人拦住匠人队伍的人,就是王谦。
甚至是缇骑、军兵出马,都容易激化问题。
“小王是个好孩子。”朱翊钧听到了缇骑奏闻,王谦低着头喘着粗气,伸着手臂,跟个老母鸡一样拦着匠人们,就是把一切因果都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王谦的确不太擅长狗斗,但他有政治担当。
“王谦不想看到他父亲毕生心血毁于一旦,那是王次辅的骄傲和一生的荣耀。”凌云翼倒是看的很明白,王谦是在保护匠人。
匠人真的入城了,事后,西山煤局恐怕要拆改,甚至会消失,皇权、朝廷、士大夫们绝不会允许西山煤局继续存在了。
张居正也是看完了缇骑的塘报,由衷的说道:“王谦的德行从来没有问题,比王崇古好多了。”
作为元辅,张居正不喜欢王崇古,他很喜欢王谦,这是个好孩子,虽然有点幼稚,大树倒了,突然面对政治漩涡里的狂风骤雨,王谦把自己折腾的有点狼狈。
“朕本来想着,既然这些贱儒们,不肯接受匠人地位的缓慢提升,这股力量的缓慢释放,那就催化这股力量直接爆发出来,让贱儒们直观的感受到匠人的力量,也让匠人们知道自己拥有的力量。”朱翊钧坐在御案前,对着张居正、凌云翼、戚继光说出了自己的谋划。
匠人阶级要学会如何争取自己的利益,而不是任人鱼肉,任人宰割。
这就是朱翊钧的全部谋划。
“陛下圣明。”凌云翼拱了拱手说道:“陛下,臣到两广、到山东、到河南、到朝鲜,一直主张,不死人,肉食者绝不会放下骨子里的傲慢!臣以为,让缇骑把王谦带回来,让匠人们入城来。”
“人教人,教不会,但事教人,一次就够了,不必饶舌!”
废那么多话作甚,直接物理意义上审判这些虫豸和贱儒,冲进城来,一窝蜂打死一群贱儒,就没人敢胡说八道了,日后也就没人再打官厂的主意了。
张居正无奈,这个凌云翼,还不如在朝鲜待着不回来!
已经闹到了这般地步,凌云翼还要继续扩大事态。
“万万不可。”张居正颇为诚恳的说道:“陛下,匠人负责生产,不应该把匠人卷入政治斗争中,这是圣人之仁。”
圣人之仁,不让穷民苦力卷入政治斗争的漩涡之中,他们的抗风险能力太弱了,任何微风,都能让他们安稳的生活变得支离破碎,作为圣人,应该把斗争的范围,局限在朝堂之上。
“元辅啊,我在广州的时候,给你写信,就说你过于柔仁,这些个贱儒在闹什么?不就是闹人亡政息吗?他们要毁的是万历新政!闹到这个地步,杀就是了。”凌云翼看着张居正,他和张居正在这方面有着巨大分歧。
张居正这位万历维新的主导者,因为不够激进,被判定为了保守派。
张居正俯首说道:“陛下,这事儿,匠人们不能做,让缇骑做吧,就以选贡案余孽为由,让缇骑抓人吧,那些笔正,那些国子监监生、学正,翰林院的翰林、学士,让缇骑拿人就是。”
凌云翼想了想,没有再反驳,张居正提出了个折中的法子来,选贡案逆党余孽,是个很好的理由。
江南士大夫阶级看不了佃户、农户们翻身,这些攻讦王崇古的贱儒们,看不得匠人们翻身,性质完全相同。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把这些贱儒拿了,让他们自己和匠人们去说好了,缇骑拿人后,都送到西直门去,让匠人们评评理。”
“好,这样好!”凌云翼一听,眼前一亮说道:“陛下,臣带着缇骑去抓人,就这些上疏的贱儒,有一个算一个,都抓到西直门,让匠人们断断是非对错!”
符合陛下的朱批,谁惹出来的事儿,谁去平息,匠人们在西直门不肯走,让这些惹出事的贱儒们去安抚,安抚不了,被匠人们给锤死了,朝廷也没办法,法不责众,又不知道谁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