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戏份拍完,路宽正准备和看了有一会儿的史匹柏打招呼,就看见吴尔善带着一位华裔女士从摄影棚外走进来。
「纯如姐,你来啦?」
路宽和史匹柏示意了一下,先迎上前去和张纯如握手。
从年初在柏林相遇,定下拍摄灾难片的约定,已经大半年过去了。
这段时间路宽一边在拍片之余完善剧本,一边托张纯如在霉国帮自己准备更多资料,总之都为这部意义重大的电影做足了准备。
只是两人都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越是重要的电影,越是重视的题材,越不敢轻易开拍。
生怕因为一些细节的疏漏导致不利后果。
这种后果反倒不是经济利益上的,是怕对这段不容诋毁的历史的阐述和解读出现误差和误导。
那真是要被永远地钉在耻辱柱上了。
几人到剧组的休息室,路宽从国内带了不少好茶,让这帮洋人也吃回细糠。
「我来介绍,大导演史匹柏。」
「中国表演艺术家,李雪建先生。」
「历史传记作家,张纯如女士。」
还有个脸皮厚的自己跟过来了。
「各位老师好,我是刘伊妃,中国演员。」
连同翻译在内,大家寒暄几句都坐定饮茶,只是几人的组合有些奇特。
不过这是路宽特意安排的结果。
知道哈维邀请了史匹柏,他特地把张纯如也从伊利诺州请过来,就是想一起聊聊大屠杀剧本和电影的事情。
张纯如脸色和精神状态比年初看到时好了不少。
有了新的人生目标,也暂时压制住了抑郁的心情,把精神和注意力集中到了新的方向。
「小路,我的车停在外面,里面有你需要的录像带和笔录资料,还有我自己整理的个人传记资料。」
路宽感激道:「多谢纯如姐,我找人复制一份,原件你带回去收好吧。」
史匹柏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不过他倒是认识张纯如的。
当年她的《金陵大屠杀》在霉国出版,被《纽约时报》列为推荐读物和年度最佳之一,是畅销书榜上有名的作品。
「路,你是要拍关于大屠杀的灾难片?」
路老板笑道:「没错,所以今天才请你过来取取经,我对于这个题材手太生,又事关重大,心里一直很忐忑。」
刘伊妃看过他写这部灾难片的剧本,李雪建却是第一次听说,不禁心中好奇。
史匹柏重重地叹了口气,回想起自己拍摄《辛德勒的名单》的艰辛。
他很欣赏这位年轻的中国导演,但考虑到这样一部题材深重的历史电影,史匹柏却发自肺腑地想要劝阻他。
「路,你今年多大?」
路宽听得一愣:「22岁。」
史匹柏苦笑着摇头:「拍其他电影,你的年龄是优势。」
「拍这样一部厚重的灾难片,你的年龄是劣势。」
他开始讲述自己的拍摄经历:「1983年,我买下了《辛德勒的名单》的版权。」
「我找了当年被辛德勒救助过的一位叫作非佛博格的人,就是他为了报答辛德勒的救命之恩,倾尽一生对世界讲述了辛德勒的故事。」
「原着,当事人,还有无数我找人探访到的集中营幸存者,我信心满满地准备开拍。」
包括张纯如在内的所有人听着他讲述到这里,知道转折点要来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只第一个月我都没有熬过去,我对着那些铺天盖地的惨痛史料夜夜失眠,每一个镜头我都在纠结!」
「我很害怕,很慌张,很不自信,我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把这样的题材的电影拍出很差的口碑,这是对很多民族都会造成影响的事情。」
这一点路宽和张纯如都是感同身受,后者在写书时也一直处在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一个字的误差和误解都是致命的。
「后来我一度想要放弃,我找到了波兰斯基,因为他本人就是集中营的幸存者,他的母亲也殁于奥斯维辛的毒气室。」
波兰斯基是一个波兰犹太裔的法国导演,他的作品以挖掘人性之恶、批判人性之罪而闻名。
路宽奇道:「你难道是想把电影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