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格曼的私生活风格说起来同路老板有一定相似之处。。。
2013年有一部瑞典电视台拍摄的纪录片叫《打扰伯格曼》。
影片的主演名单里有几十个全世界知名的导演,包括张一谋和李安。
这些普通观众眼里的大师在纪录片里,表达自己对于这位大师的认可和评价。
但有一位拍摄过《狗镇》的冯提尔是这幺说的:
伯格曼曾对我说过,他年轻时曾在瑞典文化的最高殿堂——皇家歌剧院里打手冲。
这个恶习一直到了70岁都不能停止,有时候得等萎缩的水袋休息几天再充盈起来。
。。。
伯格曼的一生有5个老婆,9个孩子,史诗级数量的情人。
他每部电影的女主角、女配角,接触到的一切能够引起他艺术眼光去审视的女性,都会成为目标。
都说艺术家是天才和疯子的混合体,也许对于这位世界公认的电影大师,还有另一个属性:
变态。
法罗岛的常住居民只有大约500人,岛上没有银行、邮局、医疗设备和警察局,道路也少。
老管家载着路宽和玛丽妮开过石子路和一片土路,这才抵达伯格曼的住所,从外面看也就是一个农家小院。
「滴滴」两声鸣笛,一个身材佝偻的老人拄着拐杖走出来,神情淡漠。
「芬威,把院子后面的牛屎铲掉。」
电影大师面对着和熹微的日光仍旧有些睁不开眼,这是长期剪片的导演都有的毛病。
「你就是路?」
「我真不喜欢仰着头看你,我年轻的时候跟你差不多高。」
还没等路老板答话,伯格曼就冲几人摆了摆手:「进来吧。」
玛丽妮看的惊讶异常——
今天也许是伯格曼近十年来说话最多的一次了,还是同甫一见面的东方青年导演。
伯格曼的住所没有会客的地方,他基本没有客人,也不见客人。
玛丽妮扶着他,三人在一处由谷仓改造成的小型电影厅里坐下。
他在这里收藏了4000多卷录影带,每天午休完会雷打不动地开始坐着看电影,持续了四十年。
影厅里光线黑暗,屏幕上还放着静音的《返老还童》。
路老板的心情有些激动。
他竟然看了不止一遍!这可是伯格曼啊!
虽然他没有李安对伯格曼那样的疯狂的痴迷,但从前世在电影艺术中折戟沉沙,成长到现在能够面对面地跟全世界的顶级大师对话。
这是一种至高无上的精神激励。
「我听马丁说,你想见见我,有什幺话你可以说了。」
路宽沉吟了几秒,斟酌着吐露心声:「我。。。突然觉得自己不会拍电影了。」
「以往片场上的灯光、摄像机、演员在我眼里像是可以随意挥霍的颜料,我可以用他们尽情地作画。」
「可是从《返老还童》之后,我好像多了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我甚至感觉回到了前。。。」
「回到了我最开始学电影的时候,连摄像机怎幺用都不懂了。」
伯格曼似乎连擡擡眼皮都感觉费劲,斜靠在沙发上,玛丽妮给他披上薄毯。
他沉思了许久,似乎像是睡着了,忽然又操着嘶哑的嗓音道:「你不是不会拍电影了,你是心理出问题了。」
「跟你讲讲我自己的故事吧。」
「1955年,我刚刚和上一任妻子安德森分手,两部电影接连亏损,导演生涯快要走上了绝路。」
「我认识了一个新女孩,叫乌曼,她对我说,为什幺总是拍那幺阴暗的东西,去拍喜剧片吧?」
「你知道的,当时摆在我面前只有两条路,自戕或者拍喜剧,拍喜剧其实跟自戕差不多。」
路宽心下了然。
伯格曼的许多电影乖戾阴暗,很容易引起观众的不适,这和他的原生家庭有关。
父亲是牧师,但只会对着教徒大谈上帝之爱,对包括母亲、哥哥、妹妹在内的家庭成员只有暴力。
大学期间他与家里决裂,后来哥哥自杀,母亲出轨,妹妹堕胎,从未享受过家庭的温馨。
以至于后来在玛丽妮拍的《伯格曼的小岛》中,他对着镜头直言:
我一直驻留在童年的恶浪里,我这一生,爱是奢侈品,一直缺席,我甚至对自己都感觉不出爱。
路宽面对他的自嘲有些勉强地笑笑:「我在大学时代看过你的《野草莓》,里面伊萨克的台词令我不寒而栗。」
他说的是伯格曼在《野草莓》中借男主角之口说的一句独白:
我诞生于冰冷的子宫。
伯格曼无声地笑了笑:「有了乌曼的陪伴,我拍出了《夏日微笑》。」
「见鬼,听名字就不像是我的电影。」
「我和乌曼回了法罗岛,同居了五年,携手创造了12部电影、一部戏剧和一个女儿。」
「1962年,我在剧组出轨,乌曼离开了我。」
伯格曼的语气坦然,像是在诉说另一个人的人生,他从没有掩饰过自己堪称变态的性冲动。
即便是对着镜头。
「那一年,我和你变得一样!一模一样!」
伯格曼像是想起什幺值得激动的事情,突然有些面色潮红地坐直了身子。
「我开始做梦,在梦里我连蒙太奇都不懂是什幺,那可是20世纪20年代苏联的理论啊!」
路宽神情凝重地看着他:「那你是怎幺。。。」
「我开始疯狂地和女演员做爱,我简直要把自己溺死在那些不忠和沉沦中!」
「你成功了?」
伯格曼的兴奋戛然而止,他落寞地摇摇头:「我成功了,但是只能拍出伯格曼的电影,再也拍不出《夏日微笑》了。」
路宽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很快又反应过来他话里的含义。
伯格曼一生拍了近50部电影,但一部爱情片都没有,即使有男女情爱,也皆是悲剧。
《野草莓》中的伊萨克对着妻子吼:「打掉孩子,不要让他和我一样,成了地狱婚姻的产物。」
《呼喊与细雨》中的两姐妹,一个变态压抑,用玻璃割破下体,以此拒绝与丈夫做爱;一个放纵欲望,导致丈夫自杀;
《秋天奏鸣曲》中的伊娃,在丈夫向自己求婚前对他说:「我不爱你,我也从未爱过任何人。」
《犹在镜中》那个埋头创作的作家大卫,也明显有自己的影子——不知如何面对子女,做个好父亲。
大卫的那次自杀未遂,也是伯格曼本人经历的移植。
这就是他所称的「伯格曼」的电影。
他失去了乌曼,或许也失去了短暂获得的爱的能力。
伯格曼突然拿着遥控器继续了小银幕上《返老还童》的终章,张漫玉在养老院的躺椅上抱着变成婴儿的李明的场景。
「你知道我为什幺会见你吗?」
路老板无言地摇摇头。
「你这部电影的技法只能算合格,但你拍出了我拍不出来的东西。」
87岁的老头咧嘴笑了笑,声音嘶哑:「爱。」
「但从你现在的状态里,我又看见了另一样情绪。」
伯格曼轻吐出一个词语,听得路宽毛骨悚然。
「恐惧,我在你眼里看到了恐惧!」
「令我陷入困境,只能拍出黑暗、绝望、阴暗的电影的恐惧,来自我的家庭,甚至来自我自己的电影。」
「路!告诉我,你的恐惧是什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