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桌子上摸过录音笔,一使劲掰成了两截,扔进了滚烫的茶水。
充分暴露的元器件和封装材料在沸水中迅速变形、软化,眼看着就失去了效用。
「原件没有留存,截取片段里也只有孙雯雯和周军的对话。」
兵兵惊呆了,还没来得及发问,就听到对面男人的探询:「那天晚上害怕吗?」
刚刚还在投屏的办公室内灯光稍暗,顶灯的光影在兵兵脸上诡谲地舞动。
像是风中摇曳不定的烛火,恰似她此时飘摇的心境。
看着沸水中已然被烫得变形的录音笔,那夜恐惧的梦魇和眼前的一丝温情交迭,她觉得自己像一个被命运捉弄的苦行者。
「怕,怕极了。」
兵兵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涌出,像是已经燃尽的碳火又滋滋地乍崩着火星,从面颊簌簌滚落。
初见,献身,一飞冲天。
骤闻,出手,万劫不复。
从天堂到地狱,又从地狱回到了人间,可谓死去活来。
本以为已经站到了悬崖边,身上的这根粗绳随时都有被弃之于不顾的危险,却又突然被拽离了险境。
这一刻她的脑海里,笑声与啜泣交织缠绕,荆棘与蔷薇依存共生。
「那周军?」
路老板笑道:「你不会以为拿着这玩意去告他就能拉他下水吧?」
「我们可没有虎头铡啊。」
「这份录音,作为呈堂证供的作用,远不如被匿名递交到奥组委刘领导手中来得大。」
录音录像作为证据材料,在当庭认定具有证明力的必要条件必须是原始载体,伪造变造的会被通过非法证据规则排除。
另外,路老板对兵兵也并非就百分百放心,他从一开始,就没准备通过公堂解决问题。
不但自身沾染法律风险,还不能把所有嫌疑甩脱。
整件事情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份精彩至极、恢弘大气的开闭幕式方案被泄露,奥组委收到匿名举报,获得一份录音证据。
网络和民间越是惋惜这份华丽壮美的方案作古,奥组委就越是不敢瞒报、私下处理。
但涉及到周军的身份,博弈必然会在内部进行。
这份录音自然会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哪里又是铁板一块呢?
而经历了张娜拉事件和泄密事件的周军,即便遭逢不了生死大难,但祛除了手里的外挂,被严密监控不再越界,对路老板来说就没有了威胁。
这种监控和节制,不但来自上面,更来自他自己和根植的土壤。
没开挂的周军,对问界来说就像没了牙的老虎,想从商业层面对路老板构成威胁,未免难度太大。
兵兵看着他将泡着录音笔的茶盏挪开,又撬了些新茶。
不知是不是灯光太暗的错觉,明明已经风干掉色的茶叶在开水的浸润下好像愈发翠色欲滴起来。
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经历了一轮痛彻心扉的服从性测试。
兵兵太过敢打敢杀,让路宽不得不在她心里深深地划上一刀,给她设立一条令行禁止的底线。
他不希望再出现昨晚一样不可期的局面,搞得自己也措手不及。
「到这边来。」
总裁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兵兵站在男子的身侧,忍不住擡头看他被夜色和霓虹照亮的侧脸。
「你出道以来,有没有特别恨的人,或者心里过不去的事。」
兵兵看着眼前的夜景,激荡的心情也逐渐平复,面对这个男人,她丝毫没有隐瞒。
「有!」
「琼谣算一个,她说我这辈子都是丫鬟的命。」
「大小王也算,逼着我去港圈,逼着我炒绯闻,逼着我和李彬彬他们养蛊互撕。」
路宽轻笑了两声没有接话,转而搂过大花旦娇软的肩膀,给她指着夜色中的高楼。
「看到没,那一栋是丹棱街的微软大厦。」
「那一栋是中钢大厦,还没盖完。」
「那一栋是海龙,那是鼎好。」
夜幕降临,兵兵借着这极佳的视野,看着写字楼汇集而成的璀璨灯海。
问界国际大厦周边的街道上,路灯、车灯以及建筑物内部的灯光相互交织,照亮了整个区域。
川流的车海,现代化风格的绿地,俨然一副大时代、大浪潮的精致绘景,看得兵兵也有些心潮澎湃。
路老板沉声道:「去年企鹅上市,今年分众上市,8月百度上市,还有在纳斯达克先驱的心浪、网义等等,这些都是和未来内地娱乐和影视产业密不可分的网际网路、传媒公司。」
「再看今年,6月神华集团上市,明年的中煤能源也已经向监管机构提交了招股书以供审核,它们代表的煤炭和电力产业,未来饱和后的热钱也会寻找新的投资机会。」
「兵兵,你知道未来的娱乐业会有多精彩吗?」
「会有多幺规模庞大的资金疯狂涌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