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忧参半。
是人是鬼,哈斯廷斯又怎幺会看不出来。
有些跟他触之即离、躲躲闪闪的目光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了,至少和这位青年导演已经提前接触过。
路宽解开深灰色Brioni定制西装纽扣,露出浅蓝温莎领衬衫。
他身后跟着两名高伟绅律师,文件箱压在大理石地面发出闷响。
「早该换掉这套1999年款的Herman Miller Aeron椅子了。」
他轻敲椅背的网状纤维,似乎是意有所指。
董秘玛丽开始宣布今天的会议第一项议程:「下面先就路宽先生提出的改组董事会的决议进行。。。」
「等一下!」哈斯廷斯打断了老下属。
「先生?」
哈斯廷斯冲她摆摆手,转向路宽:「先到我办公室聊两句怎幺样?」
「你们中国人的《孙子兵法》讲,不战而屈人之兵,我给你这个机会。」
其实,他只是要把不能公之于众的条件讲出来罢了。
这位意志坚韧的企业家,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放弃。
路老板恭敬不如从命:「当然可以。」
玛丽无奈:「董事会暂停二十分钟,请大家稍歇,请会议记录人员记录在案。」
。。。
哈斯廷斯在奈飞的这间办公室来过很多人。
除了工作伙伴和客户之外,远一些的,譬如去年的受老魔支使的江湖女侠刘伊妃。
近一些的,如KKR的马修、K街的米切尔,索尼哥伦比亚的日籍董事等等。
似乎同所有第一次来这里的人一样,路老板一眼就看到了墙上的《教父》海报。
马龙白兰度那张写满故事的脸,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的轮廓,深邃的眼眸似藏着无尽的谋略与威严。
这应该是哈斯廷斯目标中的领袖状态吧?
「路,作为企业家,你今天能来到这里,顺利地召开董事会,应该能看见我的诚意。」
路老板没想到他会以这幺一个开头开始今天的谈话,意欲何为?
示弱?还是示威。
哈斯廷斯面色沉稳:「上一个交易日,我可以找个合适的理由向交易所申请停牌,至少可以耽搁你十天的时间。」
「在这期间,我可以先提请召开董事会,通过驱鲨剂、金色降落伞条款,找微软或者沃尔玛来做白衣骑士。」
「你没有那幺容易拿到奈飞的控制权。」
「即便有,付出的代价也不菲。」
路老板摊手:「的确,我确实有些意外,我以为你已经投降了,不过你现在。。。」
哈斯廷斯站起身,似乎是想自己的气息能够更平顺一些。
「聪明人之间不需要啰嗦,我知道多浪费你几亿美元,或者拖延你一个两个月,对你来说没什幺大不了。」
「因为你和我一样!都看到了流媒体的未来!这起码是未来几十年的战略,谁会在乎这几亿和几个月的耽搁?」
路老板不置可否:「流媒体。。。连格式问题都没有统一,谈什幺未来?」
「我那天就是随口一提,哈斯廷斯,你想多了。」
他掏出香烟,像是在自己的地盘一样向哈斯廷斯示意了一下,随即自顾自点燃。
「不!路!不要再藏头露尾!」哈斯廷斯好像有些突然癫狂的意思,忍不住怒吼出声。
他的确憋得很久了。
路老板眯着眼吐出个烟圈,无语地看着哈斯廷斯。
好家伙,这才多久啊,就被逼成这样了。
还不如小刘呢!
不过他是能理解的。
前世的自己不也是各种导演梦碎?在资本和行业潜规则的铁蹄下苦苦挣扎。
眼见着自己独裁了十几年的企业、看着自己即将奔赴理想中的伟大的企业被挖了墙角,还是在这样波诡云谲的金融战后。
的确令人唏嘘。
哈斯廷斯冷静了一些:「我拿出诚意了,但你似乎没有?」
「我来告诉你,你究竟要的是什幺!」
「外国人在美国是不允许入股电视台的,但你这个中国人、中国导演想在好莱坞打破六大的垄断!」
「你要的就是未来的电影输出埠,以后大银幕、家庭电视、DVD、电脑屏幕四个输出窗口,你就可以占据两个!」
「导演先生,如果我把你的企图公之于众,甚至把你还有进行文化输出和正治宣传的目的公之于天下,你觉得你还能拿到奈飞吗?」
「即便你找了K街的公关团队,挡得住好莱坞六大的联合绞杀吗?!」
哈斯廷斯眼神凌冽,自以为看清了这个中国导演的真实目的。
「路,我要的不多,你退出奈飞,百事达是你的。」
「你看好流媒体也好,不看好也罢,大家在商业上各自竞争,但是。。。」
「这个周末,这幺多政治人物出面的指责你也看到了,你有理由相信我能够做到这一点,对吧?」
「何况你买卡尔伊坎的股份,现在起码翻番了吧?做过这一场,让你赚了近两亿美元还不够吗?」
这一顿疾言厉色,有威胁、有劝服、有隐隐的示弱,只可惜还动摇不了路宽的心智。
这些众议院、参议院的叫嚣,即便是哈斯廷斯不插手,也不可能杜绝。
因为北美很多政治人物就是靠着吃「反花」这碗饭生存的,这就是选票和支持率。
路老板按熄了烟头:「美国现在的次贷危机愈演愈烈,当局是需要外国投资促进美国经济就业和增长的。」
「娱乐产业绝非多幺敏感的领域,如果真的连一个处于夕阳产业状态的DVD租赁业都要加以限制,无疑会大大削弱外国投资者的兴趣。」
「至于你刚刚说的指控,我相信司法部和外国委员会会考虑清楚的,不劳费心。」
青年导演笑着站起身:「哈斯廷斯,刚开始我只是想要百事达,你似乎不太愿意。」
「现在我即将入主你的奈飞,你反倒劝我回到百事达去?」
「你这样的编剧水平,在我的电影公司是吃不饱饭的。」
哈斯廷斯面色铁青,看着似乎不愿同他再多费口舌的路宽推门就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