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跟着我吧

【是我太脆弱了,对不起。】

刘伊妃又泪眼滂沱地按着键盘,她已经完全进入了恶性心理循环。

自责,加重病情,无法及时康复拍完电影,继续自责。。。

简直是一场一直复播的噩梦,将要持续不断地折磨她。

路宽一颗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自他在奥运大厦的震怒和咆哮算起,他的眉头似乎就没有松开过。

从去年刘伊妃开始准备这个角色,进入深度体验开始,所有人都在关注她的精神健康。

每当她一只脚陷入了血腥历史的泥泞,无论是刘晓丽还是路宽、张纯如,甚至是井甜,总会不吝气力将她拖离悬崖。

只是这一年以来累积的精神和心理压力,加上她对这个角色的深度体验,无异于从头到尾一直在那个无法言说的岁月里徘徊。

这样的电影,让观众看了都会痛哭落泪。

何况她是亲身在演,在融入,在感受。

在不顾一切地把自己扔到1937年喧嚣又绝望的金陵。

这才不幸地在短暂脱离路宽的视线后,在北美舆论发酵愈演愈烈的今天,叫一桩恶事彻底扣动了扳机,正中刘伊妃的眉心。

路老板不是心理学专家,也不是精神科医生,但总归要让她先和这个角色做了断舍离,才会有好转的机会。

即便是他自己,这样一部厚重到无以复加的历史题材电影,也时常像泰山压顶一样叫他喘不过气。

即便是坚韧、坚强的张纯如,前世也没能摆脱那种一闭眼就全世界流血的绝望。

何况是她?

该怎幺拯救她呢?

青年导演沉声道:「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无论是生者,还是逝者。」

「如果说,为了拍这样一部电影、做这样一件事情,就要活生生地去牺牲某个人的生理和心理健康的话,没有这样的道理。」

「像纯如姐着书立说一样,用这样一部电影告慰七十年前,三十万之众的遇难同胞,是我们的初衷和伟大愿景。」

「但无论这种愿景和事业多幺崇高,都不能以牺牲某个人做代价。」

「我想,这也是我们的先辈不愿看到的。」

「在我心里,你和这部电影、这场轰轰烈烈的事业,并没有孰轻孰重之分。」

「他们很重要,你也很重要。」

路宽看着沙发对面已然泪盈于睫的刘伊妃,也不知道自己这番话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但刚刚从厨房走出来的张纯如,却已经疾步抢到了沙发边。

「茜茜,小路说得对。」

曾几何时,面对日苯驻美大使和右翼渣滓都不曾掉泪的张纯如,此刻已经有些掩面救不得。

她蹲在刘伊妃身边,将小姑娘的手紧紧握住,又泣诉着飞机上的自责。

「从认识你开始,我一天天开朗起来,你却一天天沉寂下去。」

「我母亲看到在电视上的你,对我讲你简直就是另一个我。。。」

张纯如已经有些哽咽地说不话:「这话令我害怕,我真害怕这是一个诅咒,是你代替我吃了这幺多苦,可你本该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啊。。。」

刘伊妃不住地摇头,俯身抱住了她,两人温热的脸颊互相传递着暖意和力量。

泪如雨下的她,只恨自己无法开口言说心中的感恩和感动。

这一刻,也许只有两世为人的路宽才更加感慨莫名吧?

不得不说,张纯如对于小刘的自责和心痛之语,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是这一世的必然。

而他本人,就是这一切的推动者。

2002年用这样一部电影延续了张纯如生的希望;

但与此同时,这样的题材和他对电影质量的要求,却客观上逼得刘伊妃必须要全身心投入,才能成就这个角色。

也成就她自己的表演之路。

彼时作为《爆裂鼓手》中的法西斯老师的青年导演,小心翼翼地看护着自己这个初出茅庐的菜鸟女徒弟。

在这个过程中,张纯如的精神痛苦在逐渐减轻,因为她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但刘伊妃却不可避免地沉沦在角色和电影中,也因为她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自己的表演之路得以跃迁的希望。

客观上来讲,看起来倒真的像小刘替她分担了这些痛苦。

张纯如和刘伊妃,这两个年龄相差近二十岁的女性,这对青年女演员和传奇女作家的组合;

用自己优雅、坚韧的灵魂,共尝着这一杯历史的苦酒,也共谱了这一篇人性的华章。

而他路宽,就是这一切的见证者。

也只有他,才知道这是一段被穿越者篡改过的悲情往事。

希望它能嬗变成这一世的美好。

只是现在还容不得他展望这幺多,看着眼前抱头痛哭的「大小张纯如」,青年导演知道必须要百分百地将刘伊妃抽离。

「明天开始,小刘就跟着我吧。」

刘伊妃泪眼婆娑地擡头。

路老板故作轻松:「我要准备外委会和司法部的收购听证会,你帮我整理材料,也算转移注意力了。」

刘晓丽也抹着眼睛走过来,只觉得这两年的眼泪尤其地不值钱:「这样也好,一个人在家闲得无聊,总归又要胡思乱想了。」

时至今日,老母亲对这个青年导演已然是完全放心。

面对闺女现在的情况,如果还有一个人能有办法解决,刘晓丽宁愿相信是他。

他总是有办法,无论是什幺办法。

就像去年在福克斯电视台的楼底一样。

无论如何,这两日还风雨飘摇的刘伊妃,总算是盼来了自己的心灵港湾,叫她这一叶扁舟暂时不至于有倾覆的危险。

深夜的庭院里,无心入眠的男子深陷在藤编椅中,手边的青石烟灰缸斜插着几支烟蒂。

庭院灯将斑驳的树影投在在略有些皱巴的衬衫上,在夜风的摩挲下显得有些寂寥。

二楼刘伊妃房间的窗帘前掠过人影,随即灯灭。

路老板夹烟的手指僵在唇畔,烟灰积成长条灰柱,无言地看着那扇窗。

窗后的小刘也端坐在床边,感受着透过窗纱逸进来的月光。

她握着手机,整个人的思绪像是被云山雾罩,无从摆脱,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欲言又止」。

路宽长叹了一口气,将最后一支烟碾灭在烟灰缸中,苦苦思考着拉她上岸的办法。

月光漫过他的眉骨,在眼窝处投下阴影。

瞳孔里晃着那扇黑窗的倒影,仿佛吞没了整座比弗利山的星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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