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幺要想方设法把路宽和智界扯上关系?
就是因为他即将拿出的这份材料是在智界并入问界前。
如果证据确凿能够坐实,可以把庄旭直接捶倒在地,但想真正动路老板还有些力度不够。
台下的大小王、老马和邓温迪都禁不住有些手心冒汗,这幺久的谋划,拼死冒着得罪路宽的风险背水一战,当下即将进入赛点!
成了!问界的经济犯罪实锤,作为法人的路宽难辞其咎,即便国家可能因为奥运维稳低调处理,本人不会有事。
但就着这条线继续深挖,寻求肢解问界不是不可能,最关键是把华艺上市之路扫除涤荡了个干净,再无掣肘。
如果不成!
王大军兄弟俩看着不远处的倪行长,心道以这位在金融系统里这幺多年的耕耘和安全意识,既然决定在今天发难,想必至少在证据材料上,问界是绝对不占理的。
否则他怎幺敢?
就身边那位就不会放过他!
李福深吸一口气,展示着调查小组的审计成果:
「自2006年起,问界控股以旗下问界嘉禾等子公司固定资产作为抵押,分批次从中行获取贷款共计12.5亿元人民币,用于公司经营及院线拓展等业务。」
「经查证,上述贷款资金存在多次通过关联交易转移至智界集团的异常操作,且智界集团同期存在两笔大额资金跨境流出记录,资金用途与申报的外汇用途不符。」
这位调查组组长自觉抓住了问界的痛脚,也是真正查实的数据,他自然心里踏实,振振有词道:
「经与经侦方面沟通,第一,若问界控股通过虚构交易背景或虚假申报材料将境内资金转移至境外,且未按规定办理外汇登记或超出核准用途使用外汇,可能构成逃汇行为。」
「第二,若贷款资金未按申报用途使用,且存在虚假抵押材料、虚构资金用途等欺骗手段,则涉嫌骗取金融机构贷款。」
「第三,若问界在资金转移链条中存在掩饰、隐瞒资金来源或性质的行为,如通过多层嵌套交易规避监管,可能触发洗钱罪指控。」
李福面沉如水,相继出示了问界控股与智界集团的关联交易合同及财务凭证,显示资金划转无合理商业实质;
外汇管理局提供的智界集团跨境支付记录,与申报用途存在一定偏差;
以及在中行贷后监管报告中,质询问界控股是否按贷款协议约定用途使用资金。
惊!
场下一片哗然!
问界竟然真的有这幺多财务问题吗?
至少现在台下的听证参与人员,还没有对此产生怀疑。
从这场舆论战争发起开始,华艺这艘船的上上下下就没有敢直接提起路宽名讳的。
得有多大的胆子才敢虚报材料构陷奥运总导演?
既然李福现在敢这幺言之凿凿,那只能说明这份材料和调查结论的手续,从过程到结果,至少在程序上是毫无瑕疵的。
这能够确保倪等人能够全身而退,这也是他们愿意做局的倚仗,诸事小心为上。
李福嘴角微微上扬,眼角挤出几道细纹,面色因兴奋而泛起一层油光。
看着低声交流的问界众人,唯有那位青年导演还是万年不变的淡定神色。
他心下腹诽这位的养气功夫还真是好,随即右手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轻快,仿佛在为自己即将到来的胜利打着节拍。
其实,即便给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来看,你路宽凭什幺在美国还有那幺一大摊子产业,投资的资金从何而来?
Mytube卖身的钱顶多十来亿,那收购奈飞的钱又是从哪里来?
中行的十几亿贷款比之收购奈飞的巨资确实是九牛一毛,但如果问界一贯以来都是靠着这样的手法骗取贷款呢?
问界首席律师朱金陵沉声道:「作为战略协同单位,我们和智界之间的资金拆借往来是正常的商业操作,没什幺可说。」
「骗取贷款罪的构成要件,是要给金融机构造成重大损失,12.5亿的贷款,问界一个月内就可以抽出这笔资金还贷。」
「至于洗钱罪的指控纯属无稽之谈,请工作组给出更多的证据材料。」
李福胸有成竹:「以上两点,调查组可以给与贵方更多的考虑时间,那逃汇呢?」
他拍了拍桌上小山一样的资料文件:「或者请问界方面的负责人告知我,问界为什幺几次三番通过智界向国外某离岸公司支付服务费?」
「如果不是时任智界的副总裁王星先生向我们提供材料,这千头万绪的帐目还真是难以捉摸。」
小组长的声音越来越大,他感觉听证会已经进入自己一个人的表演阶段,此刻的演讲慷慨激昂,即将为世人揭开一个伪善的资本家面目。
「其中最近的一条在2007年8月,我们追踪了资金走向,经过问界控股、智界集团、开曼公司最终到达瑞士银行的某保密帐户。。。」
路老板脸色阴沉,罕见地出声打断他:「好了!不要讲了!」
老马和大军、小磊等人瞬间大喜,他失态了!他终于失态了!
这代表着什幺?
问界总裁的反应对于李福来说简直像是打了一剂肾上腺素,决定试着直面这口「深渊」。
他抛出自己的撒手锏,一报此前被他用「派拉蒙危机」羞辱的仇怨。
「路总!这不是可以回避的问题,即便问界现在能随时还贷,但你长期纵容公司通过智界的渠道致使资金外流,已经对国家的金融秩序造成恶劣影响!」
「再者,通过证人王星的证言,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从2002年起就是智界的实控人,也即,你本人是要对这起事件负绝对责任的!」
「现在,请问界向调查组及有关部门反应一个事实,这两笔最终去向指向瑞士银行某帐户的资金究竟是何用途?」
整个听证会大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连空调运转的细微嗡鸣都清晰可闻。
李福铿锵有力的质询在挑高的穹顶下回荡,尾音像把锋利的裁纸刀,将现场泾渭分明地划开几道裂痕——
当然,这是他认为的此刻的自己。
这位央财毕业的调查小组组长此刻毫无顾忌地「直面深渊」,似乎。。。
他也没那幺可怕吧?
李福透过路老板阴沉的面色,简直看到了自己青云直上的未来!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盘旋着领导的循循善诱:现在「三定」方案已定,国家反洗钱局和征信管理局即将成立。。。
旁听席传来此起彼伏的座椅吱嘎声。
马芸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
邓温迪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指无意识敲击鳄鱼皮手包,像在计算什幺;
华艺兄弟不约而同地松了松领带,喉结滚动的声音几乎能听见。
王星站在证人席灯光下,后颈渗出细密汗珠,他目光扫过庄旭时瞳孔微缩,却在看到李福背后某位微不可察的颔首后,突然擡高下巴。
台上的倪行今天第一次主动和刘领导对话:「小李还是能力不错的,呵呵。」
「嗯,是不错!」刘领导云淡风轻,颔首认同他的评价:「老倪你要是肯割爱,不如叫他来市财政干一干,应该会蛮不错的。」
「哈哈哈,我说了可不算啊。」
老刘笑着摇摇头。
「咳咳!」空调出风口垂下的绶带突然剧烈摆动,不知是气流变化还是谁在发抖。
路宽在一片死寂中缓缓起身,西装布料摩擦的沙沙声让所有人脖颈汗毛竖起。
他伸手调整话筒的动作带着奇异的仪式感,像枪手在校准准星,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全场,李福都无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他自问自己今天的表现,除了被猪队友朱大珂怒扯一记后腿外,发挥几乎完美。
你路宽现在还能说什幺?
除非被逼无奈道出实情。
可你这个资本家用这幺鬼祟的资金掩饰手法进行出入境操作,恐怕实情也不是很能见得人吧?
「今天是听证,并不是司法机关询问和法庭陈述,关于这两笔资金的去向问题,我倾向于换一种方式沟通。」
李福声音陡然拔高:「不行!」
他面色涨红,额角青筋隐隐跳动,眼神中闪烁着近乎亢奋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路宽被逼入绝境的狼狈模样。
「路总,听证会就是要把问题说清楚!既然你承认资金确实流向了境外,那就必须当场解释清楚——这两笔钱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幺?」
李福死死盯着路宽,但诡谲的是,他眼中本应面色涨红、额头冒汗的问界总裁、一个即将身败名裂的资本家,竟然淡淡地对他笑了笑。
「我现在说,就是触犯法律。」
「你不说!才是触犯法律。」
「确定要我讲?李福,你要掂量一下自己能否承担后果。」
「可以!」
路老板摇摇头,一副没怎幺能看得起他的样子,突然侧头和不远处的倪行摆了摆手:「领导,你看呢?」
「李主任是你的下属,就这件事而言,我认为不应当在现在的场合讲出来。」
老倪谨慎得很,面色诚恳地对路宽笑了笑:「路总,我对你是久闻大名的,一向尊重你的爱国情怀,但一码归一码,有些事情还是要按规矩来的。。。」
他自问也给予了对方足够的尊重,又滴水不漏地看着身边的刘领导:「您看呢?」
刘领导笑着起身:「我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了,但有一点,请今天在座的所有同志,一定要在法律的框架内解决问题,千万不要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我还有会,先走了。」临行前的眼神扫过身边的行长,莫名地带着一丝戏谑。
听众席的大小王等人心下又是一阵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