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学谟和王一鹗认为可以从兰考县修一条河道,自山东流入渤海湾入海,淮河流域不再有泥沙流入后,仔细治理,为定国安邦之上策。」王国光拿出了河患图,描绘了新河道的规划。
「那要多久呢?」张居正面色凝重的问道。
潘季训其实也提到过这个修法,这是最佳的解决办法,但最终潘季训还是选择了束水冲沙。
黄河夺淮入海,封印了淮河的所有运力。
王国光面色犹豫的说道:「修好新河道最起码要十年,将淮河完全疏浚,起码要百年之功,百年之后,我淮河流域,将会有不下于京杭运河的运力!到那时,河南丶江右丶江左,可以从淮河直接入海!」
如果不是有潘季训的束水冲沙,淮河现在已经失去入海口了,黄河的泥沙险些把淮河的出海河段给填平了,即便是有束水冲沙,也是岌岌可危。
「远景是不错的。」王崇古一摊手说道:「大明现在没那个实力,别的不说,从兰考到渤海过济南府入渤海这条河,咱们都修不了,直接扒了兰考段的大堤,任由黄河漫灌,河南丶江左江右能答应,山东人能答应吗?」
「大工鼎建,我干了这麽些年,你说的这个活儿,眼下干不了,十年?想多了。」王崇古摇头说道:「就这个活儿,一旦开工,怕是五十年都修不好,仅仅弄个雏形就最少得五十万力夫,没日没夜的干六年时间,这是上千万土方的作业。」
「你知道现在黄河大堤修了多少年吗?四百多年。」
肉食者的一厢情愿,往往会闹出大乱子来,王崇古不同意河南丶山东巡抚联名上奏的内容,大明眼下的生产力根本做不到让黄河改道这种壮举。
黄河能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不发脾气,那都是祖宗保佑了。
上千万土方的作业,五十万人六年的活儿,这还是最初的阶段,日后还要继续维护,真的启动,大明灭亡指日可待,根本等不到百年时光,淮河流域再次兴旺起来,大明的国祚就会被耗尽。
「送司礼监吧。」张居正将奏疏合起来,递给了中书舍人,里面是各位廷臣的意见。
很快,奏疏就发回了内阁,朱批就两个字:没钱。
朱翊钧第一次感受到了贫穷,这个工程仅仅是五十万力役干六年,就要三千六百万银,这还仅仅是给劳动报酬,而劳动报酬在鼎工大建的成本里两到三成,也就是说光是这个工程最起码要1.2亿两白银,一旦开工,预算仍然会不断增加。
这五十万人脱离农业生产,大明这十年,什麽都不用干了,农业剩馀甚至都不足以供养。
除此之外,还有长久的投入。
朱翊钧把自己拆了卖了也没有这麽多的银子,所以他言简意赅的回答,没钱,否决了这个提议。
规划是极好的,但只能留给后人实现了,这件事,真的只能相信后人的智慧。
「陛下,大司农回京已经到了会同馆驿,并且带来了来自鲜卑城库楚姆汗的使者。」一个小黄门匆匆走进了通和宫内,俯首说道。
大司农是对宝歧司司正徐贞明的尊称,这是陛下的农学老师,算是帝师中的一个,手把手教陛下种田,自万历十年派往了绥远后,一直在绥远未曾回京,这次徐贞明回京,就不再前往绥远了。
「明日大朝会宣见。」朱翊钧放下了手中的朱笔,抬头说道:「至于鲜卑城的使者,先让礼部接触吧,语言不通别闹出什麽笑话来。」
相比较遥远的鲜卑平原的使者,朱翊钧更在乎徐贞明,大明在绥远的王化,徐贞明立了大功。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但今年春天,北风带来的沙尘天都在变少,皇家格物院弄了个十几张大棉布网,每年春天,都会测算扬沙丶沙尘暴以及霾灾天数,根据大棉网捕获的沙尘重量,来量化沙尘天气问题。
随着绥远人不再游牧,过度放牧造成的草场退化问题得到了遏制,万历七年到万历十四年,这七年平均来看,居庸关到京师,每年有七次扬沙丶两次沙尘暴,黄沙遮天蔽日,天昏地暗。
万历十五年只有三次扬沙,没有沙尘暴,这已经是难得的好天气了,至少没有恶化。
其他东西都能特供,呼吸的空气,那真的不能特供,所以京堂老爷们,非常关注绥远王化的情况,草场恢复,能有效减少扬沙天气。
自正统十年到嘉靖二十三年,这整整一百年的时间里,有记录的沙尘暴天气一共只有四十九次;但从嘉靖二十三年到嘉靖四十三年,短短二十年就有四十次的沙尘暴记录。
而嘉靖四十三年,到万历七年,十五年时间,沙尘暴记录就超过了三十五次。
环境在恶化,沙尘天气在增多,天无时不风,地无处不尘,成为了京师的日常。
而现在这一恶化终于得到了遏制,万历十年到万历十五年春天,扬沙丶沙尘天气没有增加,十四个观察点观测数据显示,扬沙天数在减少,沙尘暴天气的沙量也在减少。
徐贞明回到了京师,从他下榻会同馆驿后,自宫里来的赏赐就没断过,一两重的足金币一百枚丶银币五百枚丶大氅一件丶国窖十五件丶翡翠三件丶珍珠一斛丶珊瑚一株丶龙涎香一斤等等。
「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徐贞明一直在谢恩,看到了两个波斯美人的时候,徐贞明选择了拒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