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0章 你跟皇帝玩脑筋,皇帝对你诛九族

周良寅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仔细斟酌了一番才陈述了自己的理由。

战争,只有双输,没有赢家,无论是胜者还是败者,其实都要为战争付出代价,因为战争对现实的影响,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破坏,破坏生产、破坏道路桥梁城池、破坏还算安宁的生活。

在安史之乱之前,大唐是‘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安史之乱爆发,生灵涂炭,大唐是‘纵有健妇把锄犁,禾生陇亩无东西’,是‘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战争可能会有些好处,但相比较可怕的破坏力,不值一提。

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善战者,服上刑。

“战争有正义与否的区分,但绝对没有仁义的区分。”周良寅再次诚恳的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观点有点贱儒了,毕竟面前的皇帝陛下,可是登基到现在,从未一刻停止战争的君王,到现在,大明和东吁的直接军事冲突还在继续。

朱翊钧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吐了口浊气说道:“朕认可周爱卿的观点,恐惧是生命的本能,但勇气是人类的赞歌。”

“大明军兵是勇敢的,他们是父母的孩子,是孩子的父母,他们前赴后继,用钢铁般的坚强,战胜了敌人,为大明赢得了安宁。”

“朕也不喜欢战争,但有的时候,迫不得已。”

朱翊钧不断发动战争的理由是敌人挑衅在前,大明反击在后,其次就是对外转移矛盾,用对外战争的胜利,来不断塑造自己的威权,凝聚共识。

大明这条破船,在万历元年的时候,实在是过于破旧了。

周良寅想了想说道:“臣不赞同高攀龙鼓吹战争的观点,他有点逞口舌之利的名家,以蛊惑人心为主业。”

“因为在臣看来,战争这个行为,是权衡利弊后的决策。”

“一味的对外发动不义之战,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在穷兵黩武的路上,越走越远,如胡元那般,失去雄主后,立刻衰亡;一味的忍让,又成了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必要的时候,必须要使用武力解决问题。”

“战争是个极其复杂事儿,绝非高攀龙所说,弱小者就活该被灭亡,被瓜分。”

“老挝也很弱小,但老挝就非常恭顺,大明没必要武力征伐,倭国很强,有数十万战国争锋的武士,还有无数的将领,但倭患席卷东南,又席卷朝鲜,再强,它也必须死。”

周良寅反对高攀龙鼓吹战争的理由,是他觉得,发动战争不是以对方强弱为标准,而是是否威胁到大明的安全为标准。

战争的确没有赢家,但不战,一定会输,这就是战争博弈的困局。

大明有高道德,能做好自己,这些番邦小国,他们能做明白自己吗?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东吁内部矛盾重重,莽应里继位后,挑衅大明,对大明发动突然袭击;

安南内部矛盾重重,四大家族不是思考如何解决内部矛盾,而是在反复试探大明的底线;

倭国战国打了一百五十多年,打的天下凋敝,打的没人耕种,打的生灵涂炭,倭国的肉食者们的解决办法是进攻朝鲜,图谋大明。

这些生死危机面前,大明不得不动用武力解决。

所以,是否要战争,绝非高攀龙所说的,以强弱去衡量是否发动战争。

这就是朝中大臣和民间意见篓子的区别,意见篓子可以随便说,随便谈,但朝中大臣们,他们的决策,决定了大明的兴衰荣辱,决定了数十万、数百万家庭的安宁,除了反复权衡之外,还要说服或战胜那些反对者。

所以,朝廷的决策,总是看起来有些僵化,明明问题已经非常严峻了,朝廷才做出了决策。

组织系统越庞大,就会越僵化。

“那周爱卿以为,高攀龙这是不是在倍之?大明连年动武,他觉得只需要推一把,就可以让大明彻底陷入穷兵黩武?”朱翊钧看似平静,问了一个十分令人恐惧的问题。

周良寅感受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杀气,若有若无,周良寅确信,这股杀气绝非他多想了,陛下不是对高攀龙动了杀心,是对一切胆敢倍之的人动了杀心。

周良寅仔细思索了一番,摇头说道:“陛下,臣倒是觉得,还远不到倍之的地步。”

“只不过是南衙和北衙读的书不同,他从一个极端跑到了另外一个极端,就像是很多儒生,总觉得米粮是从货架上长出来的一样,是一种缺少实践的表现,远谈不上倍之。”

倍之,是陛下在长期斗争的过程中,总结出来的斗争手段:反对一个政令的最好办法,不是严词反对,也不是阳奉阴违,而是加倍执行。

这个手段,皇帝曾经不止一次在邸报上明旨告诫群臣:倍之视为谋逆,诛九族。

皇帝说话算话,说满门就满门,说夷三族就夷三族,说诛九族就诛九族。

你跟皇帝玩脑筋,皇帝对你诛九族。

在这个皇帝诛九族合法的年代,皇帝不知道这种手段也就罢了,皇帝知道了,你还要跟皇帝这么玩,那皇帝诛你九族的时候,没有任何人会帮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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