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梦佑再次跟兰奇洛特确认了一遍所有的口供,确定没有任何遗漏,让缇骑带走了兰奇洛特。
“带案犯,容城知县孙奇逢。”赵梦佑提审了第三个案犯。
“缇帅,我是不是要死了?”孙奇逢坐在后悔椅上十分后悔,甚至有点颤抖。
赵梦佑翻动着提刑千户的审讯口供,摇头说道:“生与死,全在你的一念之间,我且问你,副帅李如松带骑营赶到容城,下安民公告,宣布军管,你,为何紧闭城门,让游堕堵瓮城城门?”
“一时糊涂,当时完全慌了神,希望写信给恩师、同窗,活动一二,看看事情能不能有转机,完全没料到,李副帅会直接动手。”孙奇逢心有余悸的说道:“我差点就被锐卒给杀了,挨了三棍。”
抓孙奇逢是镇暴先登营把总汪景芳,汪景芳在县衙茅厕抓到孙奇逢的时候,直接给了他三棍,这三棍是真的疼。
“何人授意你对抗京营?”赵梦佑看着孙奇逢问道。
孙奇逢两只手攥紧,无奈的摇头说道:“无人授意,京营到的时候,我一无所知,没人告知我。”
兵贵神速,李如松接到圣旨第二天就到了容城县,没人通知孙奇逢京营要来。
“你的家人呢?你的妻儿老小,似乎都不在大明了?”赵梦佑的眼神闪着寒光。
李如松出手,自然会连坐,也不会放过,但经过仔细的盘查,发现孙奇逢是个很奇怪的官员,具体而言,父母、妻妾、子女全都不在大明了。
孙奇逢有官身,妻子是官夫人,孩子本该在县学就读,哪怕是闺女也有家学堂,但李如松一个都没找到,发文到孙奇逢老家,也是一无所获。
“送出去了。”孙奇逢抬起头十分确定的说道:“不用问了,我不会说的。”
“你还要对抗调查吗?”赵梦佑面色一喜,他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这种硬茬子了!
赵梦佑乐呵呵的说道:“你当真以为,你把家人都送到海外去,朝廷就找不到他们了吗?要真的是这样,万历开海十八年,白开海了,海防巡检司白建了。”
“你放心,一定会找到的,长则三五年,短则三五个月。”
张居正曾经在廷议上说:如果没有万历开海,他的新政绝不可能成功,五大腹地市舶司、四大总督府,就是腹地和海外的支点,新政的代价,一部分被海外所承受,所以反对的共识,无法广泛存在。
万历十三年,关于一条鞭法仅在松江府试行的时候,张居正说的这番话。
陛下最最骄傲的三件事,宝歧司农学院、开海和京营。
孙奇逢的家人,大明朝廷若是找不到,那这类的官员,就会为所欲为,没有任何的忌惮,因为朝廷无法对他进行瓜蔓连坐,威罚、雷霆之怒就显得没那么可怕了。
“缇帅。”一个缇骑走了进来,将一份塘报放在了赵梦佑的面前。
赵梦佑打开一看,笑着说道:“找到了,在旧港总督府椰海城,跑的够远的。”
琉球首里府那霸港港口,查到了孙奇逢家人的去向,而后很快就把这家人给找出来了。
总督府对辖区的控制非常弱,但对汉乡镇的控制极强,孙奇逢这些官员的家人们,到了海外,也是在汉乡镇。
只要想找,是绝对能找得到的,不是隐姓埋名、改名换姓就能躲避。
孙奇逢面色巨变,最终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
“送解刳院去转转。”赵梦佑有的是手段对付孙奇逢,一起送到解刳院参观,是个好手段,那一屋子的张四维,十分吓人。
很快,王建和孙奇逢都被带到了解刳院,他们俩是被抬着送出来的,安抚了一两日,二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生怕皇帝把他们扔进去。
赵梦佑拿着结案的案卷,呈送了御前。
“严惩不贷。”朱翊钧对案子做了从重处罚的决定,李如松在弄完还田后,才会归营,对于青马桥刺钦差的案子,从重处罚是皇帝和百官的共识。
孙奇逢下了个命令,搅的天下不宁,百官也恨得牙痒痒,京营派出,实在是过于吓人了些。
朱翊钧和赵梦佑聊了很久,主要是关于反腐司反腐问题上,赵梦佑对于反腐司的态度非常有趣,在他看来,反腐等于肃反。
“像孙奇逢这样的官吏,他们贪腐钜万,对抗审查,本身就是反贼,反腐就能把反贼都抓出来。”赵梦佑陈述了自己的想法,贪腐和反贼高度重合。
贪腐和反贼,都是秩序的破坏者,反贼不可能不贪不腐,所以,这些抓贪腐等于抓反贼。
不贪不腐当什么反贼?
“反腐司的意见是,规模在五万银以上的贪腐案,归反腐司,五万银以下,仍归都察院,缇帅以为如何?”朱翊钧询问赵梦佑的意见。
“素衣御史现在只有七人,如果所有贪腐案归反腐司管,反腐司忙不过来,反而让贪腐钜万的逆党,逍遥法外,臣以为善。”赵梦佑觉得反腐司这番取舍很好。
有舍有得,反腐司可以把反腐的力量集中起来,办理大案。
在反腐抓贪事里,反腐司这把利刃很好用,但精力有限,真的把天下所有的贪腐案都给了反腐司,就是对反腐司的倍之,反而是让贪腐钜万的佞臣逆党逍遥法外。
“如此。”朱翊钧点头,其实这也是划线,弄点银子就算了,弄得多了,朝廷来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