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腐的总规模从91万银下降了到70万银,因为陈末盘账发现,这里面有20多万银都是平账平出来的贪腐,大工鼎建,平账才是正常的。
“朕把驰道的帐,给东交民巷监狱的账房先生们看过了,和你查到的大差不差,到此为止吧。”朱翊钧点头说道。
陈末奏闻了情况后,朱翊钧让徐成楚停了,但帝王总是有些奇怪的掌控欲,总想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银子,有多少被贪了。
东交民巷监狱,住满了九龙大学堂毕业的账房先生们,还有野狐禅出身的账房先生,林林总总高达三百余人,他们就是户部的预备‘算力’,专业技能拉满,而且热情高涨,主要是查到了问题,可以减刑。
自从有了这些预备算力之后,户部年终大计,终于不用忙的天昏地暗,还完不成年终大计了。
“所以,这次不是容城知县孙奇逢下令阻拦,本不该闹出这些乱子的。”陈末复盘了整个案件的经过,感觉颇为神奇,孙奇逢的阻拦,害死了所有人。
蠢人灵机一动的破坏力,可比精心谋划的阴谋还要大的多。
“陈末,朕交给你一个案子,官厂王建案,有人在鼓噪风力舆论,要用王建否认王崇古,进而否认官厂,这是王建死刑三复奏的最后一次复查。”朱翊钧拿起了一本卷宗,交给了陈末。
赵梦佑作为缇帅真的很忙很忙,这个不算大的案子,交给陈末就行。
陈末领过了奏疏,欲言又止,想要离开,但开始俯首说道:“陛下,臣回到镇抚司,看过王建的案卷了,臣怎么都觉得,这王建变成这样,有点古怪。”
“你是说,有人专门给王建下套?或者说,这本身就是个连环套?”朱翊钧思索了一番问道。
“臣就是个猜测,做不得真。”陈末赶紧俯首说道:“就是觉得事情有点巧,陛下,臣是不相信巧合。”
陈末从来不相信巧合,一切的巧合,只不过是没有发现真相的推辞而已。
“那王建也得死,别人设套他就钻?”朱翊钧摇头说道,对于王建的判罚不会改变,这个蠢货就是上当,也该死,已经弄到逼良为娼的地步,他不死,官厂好不了。
但朱翊钧要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
陈末回到了北镇抚司,就开始办理陛下要办的案子,他看完了所有卷宗,就开始将所有案犯再从头到尾审理了一遍,重审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所有案犯的交代,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偏差。
这很正常,因为人的记忆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牢固,可能过去没多久的事儿,记忆就会出现一些混淆和不确定。
“陈末啊,这案子,我找不到什么证据,就靠你了。”赵梦佑全程陪着陈末办案,他感觉不对劲儿,但究竟哪里不对劲儿,赵梦佑说不上来。
陈末是赵梦佑的得力干将,陈末面圣的时候,赵梦佑也在,赵梦佑希望陈末以后可以接掌北镇抚司,因为陈末有一种非常独特的能力,赵梦佑将其称之为鹰的眼睛。
陈末总是能够发现别人注意不到的细节,而且这种能力,随着他办案经验的积累,变得越来越强。
“这案子有古怪,王建堕落的过程有点太快了,太顺利了,就没有一点点的挣扎,就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在文成公稍不留神的时候,就把王建给兜住了。”
“缇帅,这有点像当初对海瑞海总宪的围猎。”陈末翻动着口供,他在寻找不曾注意到的细节。
海瑞在应天府查徐阶就遭到了围猎,徐成楚也遭到过围猎,王建很像是被围猎了。
“我去官厂看看。”陈末站了起来,他打算亲自到官厂找工匠们问问,这是他的经验,想知道什么,百姓都知道。
陈末在官厂呆了足足七天,才从官厂离开,从众人口中,陈末对王建做完了人生侧写,知道了很多之前办案过程中,未曾写到案卷里的细节。
通过匠人的描述,陈末终于确定,王建的确被围猎了,只不过这种围猎的规模,和针对海瑞那种围猎,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甚至只能叫接触,稍加接触,就有了水到渠成的味道。
王建有心,别人有意,三言两语,王建就为了银子,什么都不管不顾,甚至心安理得了起来。
“的确有人对官厂起了歹心,但又不想引起文成公或者陛下的注意,希望官厂这些官吏们自己去破坏秩序。”陈末给了皇帝一个十分准确的答案,他没有抓人,因为都是正常接触,生意往来。
官厂对外做买卖,官厂过于封闭,对官厂也不好,这算是内外、官厂民坊博弈的一部分。
“这官厂许多会办、代办都对外接触,三十六个会办,五十三个代办,只有王建和他的七个手下被腐化掉了,确实蠢的可以!”朱翊钧看完了陈末的调查报告。
自从王建锒铛入狱后,这些会办、代办对外接触,连吃喝宴请都不肯去了,对外就是一副完全公事公办的架势。
官厂之前因为人情过重出现的种种问题,经过了将近九个月的整肃,终于慢慢消失。
其实官厂的这些官吏也在看,看王建这个格外惹眼的家伙,会不会因为王崇古的原因被皇帝宽宥,如果被宽宥,那就事有可为,有关系的多拿点,没关系的少拿点。
如果王建,不被宽宥,还是夹紧尾巴做人的比较好。
王建在九月二十七日,在午门外被斩首示众,包括他那七个手下,其余大把头等一应案犯,被流放到了大铁岭卫,官厂所有官吏参加了公审公判公开处刑。
典型的杀鸡儆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