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也必然要面临海外总督府失控的困局,投入越多,失控越快。
对内高压,则完全不必担忧这些成本,只需要把货物摆在港口,泰西的船队就会一波接一波的来到大明,把大明的商品带到全球各地。
朱翊钧选择了继续奋斗的路线,不是他不想躺赢,是他知道,根本没办法做个躺赢狗。
“高启愚和申时行,在争抢入阁的资格。”冯保言简意赅的说明了高启愚为何上这两本奏疏,不是为了试探皇帝,是为了证明谁才有资格入阁!
朱翊钧看向了左边的这本奏疏,这本继续奋斗的奏疏里,高启愚提议,要在大明全面推行身股制,包括官厂在内的所有工坊,都要推行这一制度。
身股,可以获得分红,但不能转让和继承,人在股在,人离股消。
明确向下分红的利润规模、明确分红核算的制度、明确向下分红的等级、明确身股制评级准则等等。
比如身股制评级准则,将身股分为了一厘到十厘不等的十九个等级,核定贡献后,身股不断抬升,分红逐渐增加,这极大的避免了官厂吃大锅饭的困境。
开工银的分红,刺激了官厂的生产积极性,但同时不分等级的分红,一体恩赏的办法,又让开工银成为了生产积极的阻碍。
毕竟干多干少都有分一样的钱,开工银对生产积极性的提升在逐渐降低。
高启愚认为,身股制是利用各种福利政策调节劳资矛盾的最大前提,没有这个前提,一切行为都是虚妄。
薪金百两是外人,身股一厘是自家。
只有身股才能让匠人成为工坊的主人,才能让匠人,参与到工坊的重大决策之中,王崇古探索了很久的工盟、工匠大会,才会能够真正的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如果不走这一步,那不如直接选右边那条躺着等死的路。
就像是还田之前不清丈,你还田叫的再凶,也不过是嘴上说说,欺骗百姓的手段,但清丈确定田亩在谁的手中,才能彻底进行还田。
哪怕是在官厂,只有真正推行身股制,才是福利制度的根基,而不是文成公的恩赐和施舍。
人离股消,又极大的避免了官厂食利者的无序扩大,遏制食利派对官厂的恶劣影响。
“申时行的这本奏疏,是以契约论为基础,他认为,签订了契书,并且完成契书所圈定的内容,才是当下劳资矛盾的关键。”朱翊钧翻动着另外一本奏疏。
申时行对劳资矛盾也有自己的见解,他在松江府做巡抚不是白做的。
申时行不是不知道身股制,在申时行看来,只有稳定盈利的官厂、钱庄、海贸才有推行身股制的基础,而一些小的工坊,尤其是初设工坊、新兴产业,没有施行身股制的条件。
王谦在燕兴楼做御史的时候,曾经给燕兴楼制定了九不准,只有符合九条准入要求的工坊,才有施行身股制的先决条件。
在申时行看来,契约论为基础的契书,详细规定工坊主和力役之间的权力和义务,才是当下朝廷应该推动的政策,身股制过于激进的同时,还有点好高骛远。
朱翊钧拿着两本奏疏,一本身股制,一本契书条例,这两本奏疏无论选哪个,对于当下调节劳资矛盾,都有意义。
“朕倒是更加倾向于高爱卿的身股制。”朱翊钧拿着高启愚的奏疏。
理智告诉朱翊钧,选申时行的办法,更加稳健一些,但高启愚左边这条路,更加符合朱翊钧的性格,更符合万历维新的底色。
“臣让徐爵去全楚会馆问过了元辅,询问高启愚为何如此这般。”冯保低声说道,高启愚就像是一个闪闪发光的显眼包,生怕别人看不到他。
“哦?先生怎么说?”朱翊钧好奇的问道。
冯保低声说道:“元辅说,高启愚之所以如此拼命,其实是怕自己成为万历维新的突破口,他一定要一步步的爬到高位,让人忌惮,才能保证,当年那些陛下都不在意的事儿,不会成为攻讦元辅的理由。”
张居正摄政,高启愚在应天府乡试出了一道《舜亦以命禹》的题,一旦张居正离世,这就是张居正意图取而代之的铁证。
高启愚用尽了全力往上爬,是怕自己破坏来之不易的成功。
为了万历维新,君臣、万民付出了怎么样的辛苦,高启愚一清二楚,他亲自去过倭国京都,逼迫丰臣秀吉投降。
“将这两份奏疏下章文渊阁,看看阁臣们怎么说。”朱翊钧没有马上做出决策,而是让阁臣们发表自己的看法。
朱翊钧更倾向于高启愚,但申时行的办法也有可取之处,同样很有道理,综合阁臣意见,三思而后行。
冯保将两本奏疏拿到了文渊阁,交给了张居正,却没讲陛下的倾向,全让阁臣们自己去讨论。
“我选高启愚,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支持他的行动,在我看来,不分贡献多寡、庸贤的平均,是对勤者能者的不公,算是文成公的人情太重,身股制,我以为极其合理。”凌云翼首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官厂必须完成从人情到制度的转变,光靠人情走不了太远。
身股制无疑是一个极好的契机。
“我选申时行,他在松江府履职多年,不是无的放矢,显然是目前阶段的最适合的办法,我认为申时行讲的对,现在大部分的民坊都不具备身股制的条件,包括大多数的官厂也不具备。”张居正选择了申时行的奏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