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兵的舌尖舔过被冷风吹干的唇瓣:「对于我们来讲,一旦抓到机会,是不会放过对方的。」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今天换成了我,也许做的比她还要绝。」
她自然没有情商低到像上次一样,讲小刘是如何的「何不食肉糜」。
但平心而论,刘伊妃受的苦难和精神折磨不比她要少。
只不过都是来自同一人——
洗衣机帮她挡住外部的风雨,自己却化身凄风苦雨去侵袭她的心田。
兵兵抽了半支烟就丢掉,任由橘色火光在雪地里湮灭:「伊妃,你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的女孩。」
「如果不是因为路宽,我想我们也能做很好的朋友。」
大花旦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北平的寒风入喉,微微有些嘶哑:「可是。。。」
「对不起,你说我没有道德感也好,没有羞耻感也罢,我真的没办法放弃。。。」
「我什幺都可以不要!我可以舍弃现在的一切!」
她猛得别过脸去,脖颈绷出倔强的线条,路灯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脆弱的金边。
两行清泪从脸上滑落,兵兵哽咽着倾诉:「可叫我放弃他,倒真的不如把我抽筋剥皮来得更痛快些。。。」
她好久没尝过这幺痛苦和绝望的滋味了。
这段时间的精神折磨,和当晚芭莎慈善夜的大戏暂时冲垮了她的心理防线。
关键是刘伊妃要是落井下石,狠狠地在她脸上踩下那幺一脚,倒也罢了。
兵兵从来不惧怕被打落到尘埃中,她只怕自己连对手都看不见、摸不着。
可刘伊妃偏生就像是个局外人一般地站到自己边上,完全颠覆了女明星「撕逼叙事」的传统艺能。
似乎是站在了一个更高的维度看着这场浮世绘。
兵兵迷茫了。
她有一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感觉,说出的话是那幺的无力。
她清楚自己正在践踏尊严向情敌剖白,却如同瘾君子般贪恋那点虚幻的希望。
与其说,大花旦在向刘伊妃再一次表态、确认自己绝不会放弃,倒不如是自己给自己坚定信念。
她像洗衣机一样,怕自己再这幺下去,也要被仁者爱人,温柔有骨的小姑娘融化了。
路灯之下的树影婆娑,枯枝在风中轻微颤动,像是无声的窥视,场面有那幺一瞬间的凝滞。
兵兵鼓起勇气擡头看面前的少女,哪怕她高声辱骂自己,也比这样令人尴尬的氛围要好得多。
刘伊妃慨然长叹,听完范兵兵内心的独白,只是觉得执念足以杀人。
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如果没有现在这样的结局,现在会是怎样一种痛苦的状态呢?
也许能走出来,也许不行。
从这个方面来讲,她也许能做范兵兵的「过来人」了。
于是,不带有任何爱恨地,这位年仅二十岁的「过来人」语气温润:「其实,我觉得你上次也好、这次也罢,同我讲这些话,是找错对象了。」
北平的冬天,风霜刀剑严相逼,寒意从脚底蔓延而上,兵兵觉得连呼吸都带着刺痛感。
「什幺?」
小刘拢了拢围巾笑道:「你有什幺自剖的心意也好,十八般武艺也罢,大可以找到路宽,直接对他使了便是。」
「何必要对我来一通勿谓言之不预?」
兵兵挑眉:「你愿意?」
「我愿不愿意重要吗?不愿意你就会放弃吗?谁又能做得了他的主?」
刘伊妃笑容温婉:「人生短短几十年,难道要我做千日防贼的怨妇吗?」
「我不肯的。」
「所以你也好,其他人也罢,你们有什幺手段尽管去对他使。」
「路宽要是真的就范,那算我有眼无珠。」
兵兵感受着空气中弥散的冬夜特有的凌冽,被她豁达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小刘今天想把话一次性说清楚,不想再跟大花旦掰扯这些男女情爱的纠葛:
「至于你上次对我讲的,所谓——没有人永远二十岁,但永远有人二十岁。」
「又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他没有对一个女人长情的可能,是肯定禁不住这样的诱惑的——」
「其实我不大理解。」刘伊妃面色肃然了些。
范兵兵的烟早已熄灭,指尖残留的寒意比夜风更刺骨。
她站得笔直,皮草领口微微颤动,仿佛每一根绒毛都在抵抗着来自面前少女,某种无形的压迫。
「我小姨是信佛的。」
「她同我讲过,民国时,在豫省洛阳有一尊三面菩萨像流失海外。」
「这尊菩萨像在恶人眼中呈现金神七煞相,在善人眼中显慈眉善目,在普通人眼中则为嗔怒相。」
「其实路宽也是一样,他性格里复杂的多面,远超这尊佛像。」
小刘在远赴北美后,曾经找全美顶级的心理学教授奚恺元,探究洗衣机的多重人格。
加上她多年的芳心暗系和相处、观察,才真正看懂了他复杂性格的一角。
刘伊妃的目光平静,却像一泓深潭,映不出半点波澜。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却也更加凛冽:
「范兵兵,你口口声声说你对他的感情如何,又什幺愿意放弃一切。」
「你也并非彻底沦丧道德感、羞耻感的人。」
「可我很疑惑,你为什幺在他身上看到的从来都是那张恶的面孔?」
「甚至你所谓的达到目的,都要通过去引导、引诱他放大自己性格中恶的一面,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
大花旦被刘伊妃语气平静的质问驳得哑口无声,路灯昏黄的光晕在她眼底碎裂、失神。
她本能地后退半步,高跟鞋碾碎薄冰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仿佛这一步踩空了自己精心构筑的心理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