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后排的人给前排的人捏肩,帮助他/她松解绷紧的斜方肌。」
「第二,闭上眼睛微笑也好、傻笑也罢,让你的嘴角弯起来,特别是我们的战士们,记住这种感觉,也要运用到表演中去。」
「第三,想想你们人生中最荒唐的糗事,至今回忆起来能够付之一笑或者会心一笑的。」
刘伊妃听完这三个要求,看着台下窸窸窣窣的声响,惊异地看着男友。
这是格洛托夫斯基里的「戏剧治疗」方案啊!
捏肩,是通过肢体接触降低心理的紧张和防御机制;
接着用夸张的面部表情来重置神经记忆;
最后用共情性的自嘲来消解完美主义的焦虑。
他相信台下的演员们,没有不想全力以赴把节目表演好的,但越做越错,以至于恶性循环。
刘伊妃心里明白,他这是把戏剧表演中的演员精神热身,在大型调度表演中使用,应该。。。
算是开创性的吧?
此刻的大兴体育馆内,在此前曾经立下过十年之约的一位男导演和一位女演员,心中同时多了几分感悟。(315章)
小刘想起了梅尔辛手稿里的一句话:
真正的表演不是精准的提线木偶,而是让灵魂在规则缝隙中自由喘息。
路宽则从与伯格曼交流的回忆里获得了新的感悟:
大场面从来不是指人多,而是让每个灵魂都在镜头里活着。
「好!请工作人员把灯光重新打开,请大家都睁开眼!」
路宽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在场演员们的心理按摩。
包括刘伊妃在内,所有人迎着刺目的光线看着主席台上这位年轻导演。
「同志们,自从我们的奥运团队组建,大家被选拔进入队伍开始,已经接近半年的时间了。」
「在最后的这两个多月时间里,我可以负责任地讲,训练的强度和难度只会更大,甚至会有一部分演员和节目被淘汰。」
「这一次在大兴训练基地的带妆彩排过后,随着六月鸟巢主体建筑完工,我们会在现场进行整个轮次的合成演练,直到开幕那一天。」
训练场上飘荡的声音令演员们心有恻恻:「刚刚大家的表现我不多评价,各位心里有数。」
「现在是北平时间十一点半,你们今晚可以自怨自艾、可以垂头丧气、可以辗转反侧。」
路宽的声音陡然间拔高,带着磅礴的气势:「但是!过了今天,请大家记住!你们肩上扛着的,不是个人的荣辱,而是十三亿同胞的期盼!」
他的目光如炬,扫过每一张疲惫却坚毅的面庞,声音在探照灯的光柱中震荡:
「西南的废墟下,还有孩子们攥着半截铅笔,想要去描摹他们心中伟大祖国的奥运盛会!」
「灾区帐篷的收音机里,所有等待重建的同胞们,都无比渴望在新家里看着我们在如何去惊艳世界!」
「一个月前奥运圣火在世界传递,巴黎挂出了五环手铐旗,暴徒冲击残疾人火炬手,可这朵火焰,终究还是回到了神州大地!」
「同志们,我们所有的同胞都在翘首以盼,盼望着两个月后的那一天,奥运圣火来到北平、来到鸟巢。」
路宽的声音忽然沉下来,却更显千钧之力:
「同胞在看着我们,温柔又充满期待!敌人也在看着我们,带着冰冷与嘲笑!」
「可他们忘了!中国人造得出万里长城,难道还摆不平这方寸间的舞台吗?」
「我们的祖先用算筹丈量过银河,今天的战士难道算不准零点几秒的鼓点吗?」
夜风卷起沙尘,却吹不散他字字铿锵:
「这一次的天崩地裂,我是死里逃生的幸运儿。」
「我永远不会忘记14号那一天在冒县西南的小土坡上,就在我头顶离地5000米的高空,李大校带领着十四位英勇战士们舍生忘死的情景,以及他在机舱里说的话。」
「今天,我想把这句话也送给大家——」
路宽深吸一口气!
连带着整个训练场连同台上的一万五千多人都瞬间屏气凝神!
站在阴影里的刘伊妃,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崇拜的那个男人,看他将手臂猛然挥向夜空,仿佛要撕开厚重的云层!
「同志们,党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
「八月八日那天,你们扬起的不是缶槌,是中华民族向世界宣告的权杖!你们奏响的也不是鼓点,是二十一世纪中国崛起的心跳!」
「过了今晚,请你们把每一次排练,都当做有死无生的高空跳伞,用你们的自信和热情,让西方记者傲慢的镜头颤抖!让阴阳怪气的报导哑火!」
「让那一晚的奥运圣火烧照亮整个鸟巢的夜空,照亮每一双仰望东方的眼睛!」
远处威亚架的钢索铮鸣,仿佛在为他的话加冕。
最前排的旗手突然擡手抹了把脸,这个在边境哨所零下三十度仍站如青松的汉子,此刻被某种比严寒更锋利的东西刺穿了铠甲;
一向表情稳定的戏曲演员们也激动异常,花枪武生攥着红缨的指节泛白,凤冠霞帔的旦角们眼妆被泪水晕开成模糊的黛色;
场上占比最多的「最可爱的人」、平日里最不怕苦不怕累的战士们,此刻胸膛剧烈起伏,喉结滚动间咽下的不仅是汗水,更是滚烫的誓言。
台上导演组的成员们同样心潮澎湃,彼此交换着欣慰的眼神,张一谋摩挲着茶杯的手微微发颤,这位经历过无数大场面的导演此刻竟有些眼眶发热。
张合平更是为自己当初同韩山平一起不远千里追到蓉城、向这位青年导演发出定向征集的决策感到振奋!
训练场看台上的路宽依旧站在灯光下,刘伊妃也眼眶泛红瞧着她的未婚夫。
这个画画好的人,演讲也一直蛮不错。
时间临近十二点,看着一万五千名演员的面色,感慨军心可用的路宽擡起话筒:「林妙可小朋友,请你起个头,带大家唱首你要表演的《歌唱祖国》,我们今天的训练到此结束。」
夜色如墨,训练场的探照灯在夜风中微微摇曳,将一万五千名演员的身影拉得修长而肃穆。
一声清脆的童音划破寂静。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幺响亮!」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林妙可站在队伍中,红裙在灯光下鲜艳如初绽的花,稚嫩却坚定的嗓音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整片夜空。
战士们最先跟上,喉咙里爆发出排山倒海的声浪,歌声越来越响,越来越齐,响彻了这一方静谧的夜空。
夜风掠过训练场,一道道身影如青松般挺拔,在灯光下镀上金色的轮廓。
某个瞬间,所有自责与焦灼突然坍缩成同一种认知:他们此刻的每一次呼吸,都连着身后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心跳。
此刻台下那一万五千双眼睛闪烁着激动的泪光,分明在说——
他们要以最热烈的希冀,去供奉着整个民族最崇高的荣光。
(本章完)